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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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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獄

福滿樓。

這福滿樓是縣城裏新開的酒樓, 位置偏僻,周圍鋪子和人家不多,與其他酒樓不同, 這福滿樓環境幽靜,平日裏很得些文人雅客的喜歡。

此時二樓雅間,正有兩人對坐,年歲稍大的那位皺著眉頭, 顯然還在對什麽事猶豫不決。

“舅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府試的結果還有兩日就要傳回桐縣了, 要是真等那季清夏雙案首的名頭在縣城裏傳開了,你再抓人, 恐怕會被那些書院裏的學子們非議。這些窮酸秀才們,最厲害的就是一桿筆啊。”

說話之人赫然就是在草市找陳笙麻煩後被季清夏送進大牢,但因為是馮縣令夫郎的甥女, 只過了三日便被放出來的張寧。

而坐在她對面的正是桐縣的縣令, 馮縣令。

馮縣令微微皺眉:“錦月鬧了這麽長時間,你舅舅應下來,也該讓媒人去找季清夏才是, 她一個小小的農戶女, 難不成還會拒絕不成?”

“舅母, 你有所不知。那季清夏雖出身農戶, 卻是個難得的癡情種, 之前便因為她那個瘸子夫郎拒絕過錦月弟弟。您不這樣做,難不成要錦月弟弟去跟那瘸子平起平坐嗎?”

馮縣令臉色難看了幾分:“有一個秦步瑤已經夠了,絕不能讓錦月也受這種委屈。”

“就是這麽個道理啊舅母, 那季清夏如今還算是好拿捏,可若是鄉試會試再讓她嶄露頭角, 到時……她待錦月弟弟如何,就不是舅母可以幹涉的了。”

見馮縣令沈默不語,張寧又添了一把火:“聽說秦步瑤可是對這季清夏極為看中,若您拿捏了她,錦如哥哥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馮縣令想著自從去過秦府回來就一直跟她哭鬧著要替馮錦如離合的夫郎,終於下定了決心。

自袖中掏出一塊小巧的令牌交給張寧,壓低了聲音:“動手利落些,抓到人堵了嘴立刻押回縣衙,這事……不要讓其他人看見。”

“您放心,舅母!”

張寧得了令牌,立刻離開了酒樓,只剩下馮縣令依舊坐在雅間內沈思。

許久,馮縣令嘆氣。

這一步棋,也不知是對是錯。

季清夏回家的時候,林曼還帶著兩個小孩在城北看鐵匠打鐵。福滿樓距離竹編鋪子有些遠,季清夏怕耽誤了赴約的時間,匆匆與陳笙說了一句後便立刻趕往與馮芷微約定的地點。

距離福滿樓越來越近,季清夏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城西雖一直住戶不多,但也沒有像今日這樣荒涼的時候。街上不見任何攤販和路人,這是出什麽事了?

一邊猶豫著,腳步便慢了下來。試著在心裏呼喚點點,卻沒有任何回應。季清夏直覺不對勁,便想轉頭換一條路繞行。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漆黑的巷口突然冒出許多縣衙的衙役,將季清夏團團包圍,而為首之人竟是許久沒見的張寧。

季清夏暗道一聲不妙,強自鎮定,看向張寧:“這是何意?”

卻見張寧臉上帶著得逞的笑容,揚聲道:“季清夏,有人將你告到了府衙,縣令大人下了令,要將你拿回縣衙問罪!”

“何人?何罪?”

“到了縣衙你自然知曉!動手!”

說罷不給季清夏反抗的機會,十幾個人高馬大的衙役立刻上前捉她,第一件事便是用一塊破布堵住了季清夏的嘴。

一切發生的太快,季清夏只來得及摸出懷裏那塊黑檀令,趁亂扔在路邊,便被幾個衙役反扭住手臂,按倒在地。

手臂脫臼了一般劇痛,季清夏艱難擡頭看向張寧,卻被她一腳踹在了胸口。

“看什麽看!押走!”

張寧這一腳力道極大,顯然是為了報覆,季清夏被踢的眼前發黑,無法再做出任何反抗,只得任由衙役把她押上了馬車。

馬車在街道上疾馳,一路朝著縣衙而去。

此時,到城北采買的季清秋恍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楞了一下。

季小冬?弟弟怎麽會在縣城?

往季小冬身邊看去,是個面生的年輕男子,可他懷裏抱著的孩子季清秋也見過。

那不是季清夏的兒子嗎?

遲疑了一下,季清秋決定上前去問個清楚。

縣衙大堂。

季清夏被衙役押著按在地上的時候,心裏已經冷靜了下來。

這事顯然是針對她的,雖然為首的是張寧,但能調動府衙的衙役們,想必幕後主使另有他人。只是不知對方所求何事。

隨著一聲“升堂!”,緩緩走出來的卻不是馮縣令,而是縣衙的鄭師爺。

這位鄭師爺已年過半百,在桐縣做了一輩子的師爺,一直不溫不火,沒什麽名頭。

如今卻敢私自替縣令斷案。

想也知道,若非馮縣令授命,這位膽小怕事的鄭師爺是絕對做不出這件事的。

季清夏對這幕後之人已有了計較。

“堂下所押何人!”

季清夏被堵著嘴無法開口,卻有張寧答道:“回大人,堂下是被親娘狀告不孝的崇文書院學子,季清夏。”

“哦?不孝可是重罪,原告何在?”

“傳!原告季老大!”

季清夏順著聲音回頭,便看到了那道許久不見的身影。

季老大畏畏縮縮的跟在衙役身後走進來,下意識看了季清夏一眼,見她正盯著自己,立刻心虛的移開了目光,一上堂便撲通一聲跪倒,聲音顫抖的厲害:“大,大老爺!”

鄭師爺問道:“你就是那原告季老大?今日所告何事?”

“回,回大老爺。”季老大頭都不敢擡,在這公堂之上,全沒了平日在村中的那副派頭。

“我,我是季家村的村民,我那不孝的女兒季清夏眼看著家裏的爹娘和弟妹受窮不管,自己在縣城裏天天吃香喝辣!小……小民之前上門去找這不孝女,她竟然還把我趕了出來!求大老爺做主啊!!“

“哦?竟有此事?這季清夏不是崇文書院的學子嗎,怎會如此不敬父母!不孝,可是重罪啊!”

說罷看向還被堵著嘴的季清夏:“這罪名你認是不認?!”

季清夏冷著臉搖頭。

“好啊!被親娘狀告還死不認罪,來人!先打她二十大板!讓這無恥之徒醒醒腦子!”

“是!”

堂下自有衙役應聲。

季老大卻傻了眼:“大老爺,我是想……”話未說完,就被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拉到一邊。

季清夏心知自己今日這一遭是怎麽都無法躲過了,索性閉上眼睛,任由衙役將自己粗暴的按在地上,而後,身後便炸開劇痛。

她早在書中讀到過古代的庭杖的威力,卻沒想到……即便做足了準備,卻依舊無法承受這樣激烈的痛楚。

悶哼聲全被破布堵在嘴裏,季清夏死死咬著那塊破布,雙手被麻繩捆在身後,肩膀和小腿被衙役踩著防止她亂動,無法做出任何應對,只能生生受著。

張寧在一旁看著,理智已經被報覆的快感沖斷,臉上笑容幾乎扭曲著,要不是旁邊衙役得了馮縣令的命令看著她,她怕是要沖過去奪了衙役手上的庭杖親自對季清夏施刑。

打到最後,即便那幾個衙役沒有再踩著她,季清夏也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臉上的冷汗一滴滴砸在地面上,暈出了一小片水漬,而身後早有一片殷紅緩緩自青袍上暈開。

斯文掃地,顏面無存。

自季清夏來到這個世界,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狼狽。

卻沒有任何反抗的辦法。

她第一次這樣清晰的認識到,權力,在這個時代,是多麽可怕的東西。

二十杖打完,鄭師爺又問道:“你可認罪?”

季清夏意識有些模糊,艱難擡頭,過了許久才聽清了鄭師爺的問話。

身體越是痛苦,思維就越是清醒。季清夏深知那幕後之人定然對她有所圖,若她認罪,以後頂著“不孝”的罪名,必然會任由他人拿捏。而既然對方還有所圖,就不會要了她的性命。

不過是些皮肉之苦。

季清夏死死盯著鄭師爺,緩慢,卻又堅定的搖頭。

鄭師爺楞住了,下意識朝堂側的屏風後面看去。

季清夏了然。

那幕後之人,定就坐在屏風後面。t

鄭師爺也得到了新的指令,強自鎮定道:“看來這無恥之徒嘴硬得很!來人啊!將這無恥之徒押入大牢!”

季清夏幾乎是被人拖起來,一路拖出了公堂,這一出荒唐的案子,到這會兒便算是散了。

鄭師爺清了清嗓子,看向季老大:“待本師爺問出個真相,再來傳你上堂!”

季老大看著眼前突然的變故,整個人完全傻了,卻又不敢分辨,唯唯諾諾的稱了聲是,目光卻忍不住去看地上那一塊血跡。

腿軟的厲害。

最後還是由衙役把她扶出了縣衙的大門。

張寧跟在季老大的身後。

季老大在縣衙門前癱坐了許久,終於攢出了幾分力氣,看向一直站在她身邊的張寧。

“張……張小姐,你不是說只要我來縣衙告清夏,她一定會乖乖給家裏拿錢的嗎?”

“是啊,可惜季清夏死不認罪。”

“我……我沒想害她坐牢啊!清夏可是要考秀才的,這坐過大牢,以後還怎麽考秀才啊!張小姐,你……你這不是斷我們季家的財路嗎?”

張寧冷笑一聲:“怎麽,想反悔了?”

她本就長了一副兇相,季老大剛剛在堂上又嚇破了膽子,如今見她變了語氣就忍不住發抖。這位張小姐……可是能差事那些衙役的大人物!她要是惹了她,怕是也會被按在地上打板子……

季老大忙換了一副笑容:“怎……怎麽會呢,那後面……”

“放心吧,季清夏肯定會認罪的。”

張寧也沒想到季清夏一個讀書人竟然會如此硬氣。可再硬氣又有什麽用呢,牢裏那些獄卒的手段,張寧可是很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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